羋月的失敗與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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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過《甄嬛傳》的鄭曉龍，在面對“后宮女人就代表宮斗”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之下，仍然把羋月的故事拍成了一個女政治家的野心，這是他創作探索上的偉大之處，同時，也是一次冒險。

太后羋月

這是“公子看劇”專欄正式推廣的第20期，有些體會想和你分享。遇到一部好的電視劇，會上癮，這種癮，是對一段悠長人生的不舍。遇到一部爛的電視劇，吐槽也會上癮，嘴炮難求，不服來辯。

標準，就是這么簡單與純粹。

萬物生長，終會纏綿，見或不見，我都在這里。

81集的《羋月傳》大結局后，我掃了一下網友的評論。有人嘆“意猶未盡”，有人怨“結尾的倉促突然”，我倒是覺得煽情不必太過。翩翩白衣的魏丑夫為太后讀黃歇的來信，“桃林依舊，不見佳人揮鞭”，已是讓人酸鼻，太后夢見了秦駟，陰陽相隔，竟然是老妻少夫，何等悲涼，太后又去了驪山祭拜了義渠君，三個男人，三段愛戀都做了交代。羋月和甄嬛不一樣，甄嬛最后去冷宮羞辱皇后，在最后躺在床榻上回想起她從清純少女入宮到被宮斗折磨至心死的人生種種，羋月卻既沒有給羋姝難看，也沒有再回憶起從前，她只是跟老去的自己做了一次告別。

這樣的收尾，因為她是權傾朝野的女政治家，胸懷“大秦一統天下”之志，她贏的是整個江山，并非是后宮中的那個八子。《羋月傳》走的是歷史正劇的路子，導演鄭曉龍要拍的是一部史詩，而不是一部宮斗劇。但一個從后宮里走出來的女人，卻又免不了要去斗，羋姝、魏夫人、玳瑁、楚威后，這些從上到下都是羋月的敵人。可是，羋月卻沒有把她們當敵人，魏夫人擄走小冉，玳瑁害她早產，羋姝埋下殺人蜂設計贏稷，羋月也沒有以毒攻毒。在秦駟眼里，她“不是個普通的女子”，入得四方館，進得宣室殿。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既能一擲決生死，又能一笑泯恩仇”。

羋月的厲害，是立于朝堂之上她是君王，頂著群臣的壓力，趕走甘茂，平定內亂，平息諸公子造反，面對樗里子的傳統守舊，她不妥協，但卻可以頂著大雪只求挽留樗里子。這樣的一個女人，絕非是羋姝、魏夫人等深宮夫人能比�！拔以干仙n，在我之后，讓天下骨肉相守”，主題曲《滿月》也是這樣唱的。

制片人曹平在我的一次采訪中強調“甄嬛其實是帶有批判的，但《羋月傳》沒有批判和警醒，她有的是正確的價值觀，勵志的人生，符合國情”。拍過《甄嬛傳》的鄭曉龍，在面對“后宮女人就代表宮斗”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之下，仍然把羋月的故事拍成了一個女政治家的野心，這是他創作探索上的偉大之處，同時，也是一次冒險。只是鄭曉龍的宏圖偉略是一把“雙刃劍”，因為他想拍的是正劇史詩，但是觀眾卻是沖著宮斗撕x去的，簡單說就是觀眾想觀看《甄嬛傳2》，想看跌宕起伏的勾心斗角，鄭曉龍卻偏要羋月走上朝堂與群臣議政，對將士演講，但也因此“得罪”了好多《甄嬛傳》的粉絲觀眾。然而，一位導演的偉大之處，不正是寧愿不被理解，也要在既得的成績上逆流而上，探索更多可能嗎？

在觀眾的想象里，羋月在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應該殺了羋姝，羋月應該像甄嬛羞辱烏拉那拉氏那樣讓人復仇又解恨。但是羋月沒有，她和羋姝的告別根本算不上是撕，羋月想要的畫面是“姐姐你會放屁嗎”這樣昨日重現的溫情畫面，兩姐妹從沒生過間隙——所以她最終也沒有殺了羋姝。魏夫人奪權失敗后，以為羋月會第一時間殺了她，但羋月也沒有，她只是羞辱了武王后這個輕浮的少婦。魏夫人逃走被抓，她也沒殺她，反而是放了她——這些都是需要有政治家胸懷的女人，才能做到。魏夫人和羋月到最后也沒有一次言語上的交鋒，自己病死在臥榻之上。

羋月活著的環境，是一個大爭之世，大爭之世，不拘小節難，一個女人不拘小節，更難。

羋月與黃歇、義渠君之間的死結在于，他們都可以為了對方而死，卻不能只是為了對方而活，所以黃歇從未動搖離開楚國的心，羋月最后只能殺了義渠君，從這個角度來看，羋月在大爭之世放棄的情與愛，和黃歇、義渠君是在同一個層次上的。

我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前半部分的羋月并未表現出有強大的政治掌控力的痕跡，鋪墊太少，秦駟對她的學識和果敢，也只是比羋姝之流好一點。去燕國一年，羋月受盡人間寒苦，以重耳的故事激勵自己和贏稷。但這些苦，與她當上太后之后所擁有的號令天下之才，顯得有點突如其來。